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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助接盘【刘国钧】

来源:常州市图书馆 发布时间:2019-11-29

 1929年的冬天,对于世界来说,是灾难性的。但对刘国钧来说,幸运之神却不期而至。
    当人们正准备迎接新年到来之际,刘国钧登上去上海的火车。他的广益布厂的色织布畅销沪上,他得去上海收回5万元布款。
    当他跨进京沪列车的头等厢时,一位给他带来绝好机会的人物正在车厢里无精打采的坐着――他便是由上海“保大银团”接办的大纶久记纺织公司的主持人顾吉生。
    顾吉生问起刘国钧去上海的事由,赞叹地说:“刘老板的生意果然做得好,在此国际性大萧条之机,你好象一点不受影响。
    刘国钧谦虚地说:“比起大纶,我们是小字辈,生意不大,负担也就不重。”他也知道,眼下大纶久记纺织公司日子并不好过。
    顾吉生叹口气,说:“如今纺织生意不好做。”
    刘国钧对大纶一直是情有独钟。最近听到有人放风,大纶厂有意转让出盘,更让 刘国钧激动不已。于是,他抛出话说:“我还是有信心的,准备再上一个纱厂。”
    顾吉生又叹了口气,说:“你要再上一个纱厂,大纶就更难办了。你最好别吃这个苦头了。”
    刘国钧:“我搞纱厂决心一定,不会改的。”
    顾吉生想了想说:“你如果真要办纱厂,不如把大纶接过去好了。”
    其实,顾吉生想甩掉大纶这久记这个包袱已有一段时间了:1916年8月,大纶纺织公司经理蒋盘发在这上海华商物品交易所抛空棉花,想靠期货生意来弥补工厂的亏损。不料,棉花市场出乎意料地拼命上涨,到农历八月十四日,交易所停止棉花交易,一算帐,蒋盘发亏损达银元10万元之巨。常州钱庄业立即停止向大纶纺织公司货款,致使大纶厂立即停产。大纶纱厂各股东群起诘词,蒋盘发只昨将自己在大纶厂的10万元股本交给了钱庄老板,自己赤手空拳回老家龙坝了。这个常州纺织业的先驱就这样落下马来。
    大纶纱厂倒闭后,上海保大、久大银行号以债权人的身份,夺得了大纶纱厂,派出了浙江顾吉生来常州担任经理,并将厂名改为“大纶久记”,大概是希望纱厂能长久兴旺。不料上海派来的经理班子对大纶厂的经营管理也未见起色,工厂内“工潮”迭起,加上常州的股东们与上海股东又常有分歧,使得顾吉生心灰意冷。他多次与上海的股东们商量早点出盘,以免沾在手上更不好办。上海股东们也见形势不好,唯恐利益受损,也有意早点出盘。
    但顾吉生对刘国钧仍有些轻视:以刘国钧现在的广益二厂,充其量值15万元,如何接下来这个常州最大的纱厂,顾吉生笑着说:“先生如有意接盘,将给以最优条件。”
    刘国钧紧追不舍:“什么样的最优条件?”
    顾吉生当即亮牌:“可按原价50万元奉上。”
    刘国钧当即伸出左手掌:“顾先生不可戏言。”
    顾吉生当即咬定:“到上海就草签合约。”
    “行。”顾吉生轻轻地答应。
    到上海后,刘国钧坐上了来接顾吉生的福特牌轿车,径驶建纳洋行。建纳洋行买办刘伯青和水火保险公司买办蒋雨辰作为上海股东代表,与刘国钧谈判接盘一事。 这些股东见有人愿意接盘,心中也觉少了一块心病。谈判很愉快,刘国钧将在沪售布所得的5万元交给了蒋雨辰,然后在协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接照协约,将于1930年2月15日在常州签约交盘,到时交足盘金。如逾期不交,不退定金,不予交盘,草约作废。
    只有一个月时间,刘国钧必须集资50万元接盘,否则这预交的5万元也将扔进水里。
    45万!刘国钧个人拥有15万,还需筹资30万!
    但在1930年的冬天里,常州人对纺织的热心仍旧被失败的耻辱冰封雪冻。
    与大纶厂同时起步的常州纱厂也因亏损,于四年前出租给无锡的荣氏企业,改名 为申新六厂。受常州纱厂亏损的影响,常州商业、富华两银行也民时宣告破产。
    常州工商业对投资纱厂都望而却步。
    因此,刘国钧要想在常州筹得40万元并非易事。
    正在刘国钧筹资困难时,无锡的著名实业家唐星海获得了大纶出盘的消息。他料定刘国钧筹资有困难,专程前来常州。面见刘国钧后,当面提出:愿以10万元定金代价恳请转让。刘国钧转手便可得5万元。唐星海心想:对于这个只有15万元资本的刘国钧来说,5万元不是可以忽视的数目。然而,出乎意料之外,这个相当于广益染织厂一年利润的数目,竟然动摇不了刘国钧接盘大纶公司那个烂摊子的决心――刘国钧婉言谢绝了。
    刘国钧继续奔波于各家钱庄老板之间。他的恳切和决心,以及他经营广益染织厂的不凡业绩,终于打动了常州的富佬们。原大纶纱厂的主要股东刘叔裴答应从上海将股本10万抽回,再投入刘国钧的接盘中;阜丰钱庄的许孚康,仁丰钱庄的胡勤生,孚银号的刘尧性,大衡记钱庄的蒋瑞衡甚至包括原先犹豫的徐吟甫,以及各棉布庄的老板们,纷纷以资金向刘国钧投出了信任票。
    二月上旬,刘国钧终于汇集了接盘所需的45万元。刘国钧携带常州钱庄解往上海钱庄的45万汇票,登上了东去上海的火车。
    早春二月,江南依然在一片严寒之中,铁路两边的柳枝头,绽放的新蕾还似一棵豆瓣附在随风飘拂的柳枝上。
    当火车迅速划过窗外的田野,刘国钧脑海里充满的是对未来企业的美好向往。
    但此时大纶久记的上海股东们已感后悔:仅仅50万就出盘,出价太低了!有人愿意出更高的价接盘。可无奈收了刘国钧的5万元定金,又有草签的合约在此,岂能反悔!
    但精明的蒋雨辰迅即想出了一个滑头的主意,他将在刘国钧兴高采烈到达上海时,给他一个措手不及!
    刘国钧带着汇票,来到了英商连纳洋行。蒋雨辰也早已恭候在此。
   “哎呀,刘厂长来了。”蒋雨辰十分邀请刘国钧在沙发上坐下来。
    一阵寒喧后,刘国钧从随身带着的皮包里取出了那张写着45着万元的汇票,笑着 说:“兄弟将汇票带来了,没有超过时间吧!”
    蒋雨辰笑着说:“早闻刘经理信誉卓著,果然如此。”说着,他将汇票取了过来,看过后,脸色徒然一变,面带思索状地问道:“哎呀,刘经理,你这汇票还只是常州钱庄的呀!”
    刘国钧不解地问:“是呀,我在常州的业务,都是与这几家钱庄有来往。又是从常州来,自然带的是常州钱庄的汇票!”
    蒋雨辰脸色拉了下来:“交付盘厂价款,应用上海全市通行三大汇划银行本票,方可成交。岂能用此汇票来骗人,耍滑头哦?”他脸带怒色,心中却颇为得意:估计刘国钧将在这突然一击中措手不及。
    果然,刘国钧脸色顿时由红变白。他知道是上海人反悔了,以这样的手段来欺诈他。他愤然地说:“我们常州钱庄解往上海的汇票,从未有退回不兑的事,岂能说我是耍头。我看是你想要耍滑头。”
    蒋雨辰摆出不屑一顾的样子:“少说废话,今天下午3点,有45万元上海大汇划银行本票送来,则厂是你的,票是我的。过3点,无大汇划银行本票送来,一切作罢!”
    底牌露出来了:如果3点前大汇划银行本票送不来,则连那已付的5万元定金也难收回。
    刘国钧一下气得两眼直冒火星,他对面前的难题毫无思想准备。平时他一心一意办厂,金融业务都是与常州钱庄往来,在上海金融界毫无联系。眼看离下午3点就差四五个小时,这大汇划银行本票到哪去办呀!
    刘国钧记不得自己是如何下连纳洋行的。他只知道裹起大衣领子,扑向了寒冷的北风。他从大马路外滩走向南京路,从南京路再转向山西路,向上海布店走去,那儿经销广益染织厂的斜纹布……但刘国钧知道,那布店老板哪儿一下拿得出这么多资金呢!上次催他结清5万元布款,已使他感到头寸紧了……但有什么办法子呢?
他晕头晕脑地走着,险些被黄包车撞倒。但他什么也顾不上,想的只是那45万元汇票。正在这时,他眼睛往路边一扫,忽地有一熟人的身景闪入眼帘,仿佛是上帝派来给他解难似的,那人出现在路那边的南京饭店门口。
    刘国钧赶忙过大街,向那边喊道:“屠经理,你在这干什么呀!”
    屠咏堂跟着刘国钧上了天津路口的鼎新楼静候回音。他知道:接盘是否成功,就在此一举了。
    屠咏堂原先便在上海银行供职,为求各人发展,才回常州开钱庄。他与上海银行的工作人员本是同事,加上他的阜丰钱庄与上海银行又有长期业务往来,因此,屠咏堂换票自然不在话下。
    等记者屠咏堂换好票,刘国钧的酒菜也刚上。俩人痛痛快快对酌了几杯,屠咏堂便告辞。
    刘国钧笑着招手说:“那我不送你了,我这就叫他们睁开眼看看,这是不是上海的大汇划银行本票。”
    刘国钧到害连纳洋行,抬手看了看手表,会意地笑了笑。
    他将上海银行的汇票递到蒋雨辰面前,什么也不想再说。
    蒋雨辰十分惊讶地看了看汇票:“嘿嘿,是上海银行,董事长陈光甫,当然是大汇划,不是跳打。”
    刘国钧依然不说什么。
    蒋雨辰却猜不透这位常州阿乡为何在上海如此神通广大,他干笑着:“嘿嘿,票是我的,厂是你的了!”
    1930年2月15日在常州,由上海恒祥、恒庆两公司证签约。
    刘国钧接盘成功。
    翌日,常州大成纺织股份有限公司正式问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