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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商办厂【刘国钧】

来源:常州市图书馆 发布时间:2019-11-29

尽管刘国钧的两爿店叫做“和丰京货店”“同丰京货店”,而没有像他的师傅那样榜为“京广洋货店”,但他的柜台里充斥的仍是洋货。尤其是各种色布,洋货工精色艳,受到人们的欢迎。尽管价钱不低,但购者仍很踊跃。
    检视着货柜上各色洋布,刘国钧拿过算盘敲打着:时价,每担原棉24元,每匹布重12磅,用棉10斤,折价2.4元,但购进一匹洋布却要花6.2元,既使除去工价、工缴、成本、关税,也将获利一倍以上。呵,洋人的工厂利润实在可观。
    摆脱了贫困的阴影,刘国钧看到的不再是自己的碗里。由于商品流通渠道的引导,他看到常州,看到了上海,甚至看到了日本、英国……他的视野投向了一个广阔的世界。他开始向那些地方眺望。
    他开始搜罗一些能找到的书刊,了解那些能生产也如此精美的色布的洋人奥秘:
    1764年的一天,一位名叫哈格里沃的英国木匠惊奇地发现:妻子的纺车翻倒在地上。这架纺车本身没什么奇异之处,与我们古老中国数千年相传的土纺车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一个大轮子旋转,带动了一只纱锭,靠人工边摇边纺。奇异之处在于这只木纺车翻转过来后悬空的轮子还在转动,而且那只平时卧着的纱锭在旋转的轮子的带动下仍在旋转――哦,原来纱锭也可以竖起来排放的。
    就是这样的一个平凡的木匠的偶然发灵感,促发了一次纺织革命,进而引发了工业革命。
    这种巧合人们还知道有蒸气机的发明人瓦特,从老奶奶烧开水的热气推动壶盖中受到过启发,那个瓦特和这位木匠同时期的伟大发明家,蒸气机的发明后来与这个翻转过来的纺车木轮子也发生了推动世界前的恋爱。
    但在那个阳光充沛的中午,哈格里沃斯并没去考虑整个世界的前途,他想到的仅仅是英国皇家学会和“艺术与工业奖励协会”的悬赏:用巨奖发明纺纱机的人。因为英国人闹“棉纱荒”已有30年了。
    英国的“棉纱荒”并不是因为天灾,而是因为一个名叫凯伊的机械工人在1733年做出了一项超越阶段式的发明:他发明了一种飞梭,使得织布机上的梭子飞起来了。 织布的速度提高了好几倍,但棉纱的纺纱能力却迟迟不得提高,没有纱,飞梭织什么呢?因此英国闹了“纱荒”才有了如此重赏。
    哈格里沃看见那竖立的纱锭在旋转,仿佛就看到那笔巨奖在向他招手“他设计的纺纱机上装上了八只竖起来的纱锭,并有几根棍或夹子代替人的手指来牵引和握住纱线。这种新式纺纱机一台相当于过去的八台纺纱机。哈格里沃把自己这一发明归功于妻子弄倒了纺车,为表示对她的爱意,他把这种世界上最先进的纺纱机命名为“珍妮纺纱机”,因为他的妻子叫“珍妮”。
    但不幸的是:这世界上的第一台珍妮纺纱机被发明家的邻居们捣毁了,于是哈格里沃造到另一个市镇,开始改进和制造新的“珍妮纺纱机”纱绽数也上升到16、32、48……100
    不久,理发师阿克莱发明了一种“水力纺纱机”,并在曼彻斯特建立第一个用“水力纺纱机”装备起来的纺纱厂。此后不久,一大批纺纱厂就在曼彻斯特的沿河大街上建立起来了。
    接着,轧棉机、卷扬机、漂白机、整印机都一个接一个地发明出来了,尤其是后来的蒸气机、电的发明,更是将整个世界,带进了一个崭新的工业化时代……
    这幅壮观、奔腾的历史画卷在刘国钧面前展现,便幻化成了他手中五彩缤纷的色布。在这样精美的色彩面前,我们古老的中国延续了几千年的纺织和印染工业,显得那样的粗糙、暗淡,毫无竞争能力。
    适者存、劣者汰。风靡一时的“进化论”也叩着这位年轻的老板的心灵。
    刘国钧看到世界民族之林的竞争,但面对的却是奔牛镇的内争。
    这天,原先的“元泰”店老板在酒店请客,邀请刘国钧参加。刘国钧走进酒店,见老板请来的都是奔牛镇上的“街董”“商业巨子”,不知这老板为何这样兴师动众?
    酒杯一端,老板发话了:“金生,如今你发达了,师傅为你高兴,但是,我们相处五年,一直没有算过帐,如今,我的店也关了。我们之间的帐是不是也应好好算算了。”
    一听这话,刘国钧明白了今天鸿门宴的来由了。金生不客气地说:“那就请你摊开来算吧?”
    对方说:“你在我们店里共五年,头二年是学生意,满师后么一年,每月1元薪俸,共12元,第二年每月2元薪俸,共24元,第三年每月3元,薪俸共36元,三年总共72元。你在,帐上支用了160元,亏空之数,连利带息找我240元;还有一笔帐,你出来开店是租我的房子,第一年70元,第二年要加倍,连利息应找我100元。总共340元。现在我落难了,这点小钱请你帮帮忙。”
    刘国钧鄙夷地看了看对方那因鸦片而发白的脸,缓缓道来“好,我完全同意这样算。”
    对方笑了起来。请来的“贵宾”们也附和道:“痛快,痛快!”
    刘国钧站起来,说:“有道是‘有例不灭,无例不兴’。如今我也开了两爿店。我请的人比老东家多得多,有20多人,照这个好办法,我不但不要开工资,还可以赚大钱。这样的话,我情愿关店,也照这个办法算帐,到时,请各位老大和朋友做个证人,请大家帮我这样算一算。”
    酒桌上一片尴尬的笑声。
    刘国钧猛地一举杯把杯中酒喝干,然后,愤怒地说:“我在五年中,用了160元,平均一年32元。二年算学生意,三年做朝奉。但是我进店后半年未到就站柜台。到第三年就‘管事’,三年内店里赚了1200元。有帐可凭。因为东家赌输了,我分红分文没拿到。这样算,究竟谁欠谁的?”说完,刘国钧两手一拱,“对不起,各位,我告辞了。”
    在座的都只能面面相觑。
    这种敲诈勒索,对刘国钧已是家常便饭。刘国钧为此很苦恼。而也正是此时,原先结识的蒋盘发已经在常州办起了布厂。于是,刘国钧找到将盘发:“我也想办厂。”
    蒋盘发说:“你开店好好的,舍熟就生做啥?”
    刘国钧笑了笑,说:“我觉得经商只能赚点人家丢下的钱,而且只是跟自己同胞争食。而办厂才是正途,可以跟洋人去竞争。抵制洋货、靠烧、靠不买,只能吁于一进,但实际上不可能抵制,只有自己造出洋货来,才能真正抵制住洋货。”
    蒋盘发心中一怔:这并不是一般商人的投资眼光,而有着极为远大的爱国理想。这是自己办厂时都不敢想的,而从刘国钧这几年展示的经营能力来看,他会有和番作为的。
    蒋盘发心有所感地说:“老弟,我是为你的精神感动呀!要是老弟不嫌弃的话,我们就携手来干吧!”
    刘国钧紧紧握住蒋盘发的手,说:“大哥,你放心,小弟一定会为你助一臂之力的!”
    刘国钧破釜沉舟了:他将“和丰京货店”以2万元盘给了扬中老板徐品镇,将“同丰京货店”以优价让给了自己当初的合伙人华渭川。华渭川感刘国钧之恩,在“同丰”二字后面加上了“恒记”二字。
    刘国钧举家搬住常州市青果巷,开始了更为壮阔的人生。